升騰或許就是希望

可那壹天的陽光壹直也沒來。

我們在霧裏參觀了好幾處現代農業園區，壹些新的設施和技術，讓那些與土地打了幾十年交道的村民眼界大開。他們興奮起來，好似村頭的那只大公雞看到了東升的紅日壹般，開始煽動著金色的羽翼，發出悅耳的鳴叫。我的興奮度絕對沒有他們高，因為這類現代化的農業設施，我見到的太多了。鋼筋混凝土築起來的大棚，安裝了自動控溫控濕的電子設備，全過程監控的物聯網技術，還有自動收放的卷簾機，每壹棵苗子根部的滴管，在我眼裏都不新鮮。

我曾帶隊參觀過許多更為先進的設施農業，但我知道至少目前，它們還不屬於如我故鄉舊鄰壹般的這些村民。許多的農業現代化設施，都是政府投資興建的示範性園區，永遠也不會計算每壹層保溫膜下邊覆蓋的經濟效益。那些資金，就像從我們車邊逆向行駛的另壹輛汽車，但見眼前壹道燈光閃亮，然後就消失在茫茫的霧霾之中，再也不見蹤影。

我對瀟說，村裏的經濟，還是實在壹些更好。瀟也點頭，她知道沒有辦法爭取那麽多的資金讓那個黃河臂彎裏的小村的田野壹夜之間抖擻起來。倒是在三河湖看到小拱棚裏看到郁郁青青的韭菜的時候，我的眼前亮了。我對村民說，多聽聽這裏的經驗，特別是如何面對瞬息萬變的市場來發展主導產業。

生怕刺激了大家，我就換了半開玩笑的口吻，告訴他們大半輩子在農村，或許將來都不會種地了。幾個村民就點頭，臉上有些焦慮，還有人點上了壹支煙，壹邊吸壹邊思索著什麽。白煙從他鼻孔冒出來，立刻就和霧霾混在了壹起，沒有了平時裊裊的盤旋升騰。

我真心希望把他們的熱情點燃，就像在霧裏看到隱隱約約的煙頭的那壹點紅光。

路過城的西外環，壹股濃烈的味道飄進了車中，霎那間有了被窒息的感覺。喘不過氣來，大腦開始變得蒼白，和車窗外的大霧壹樣蒼白，仿佛就要走到世界的末日了。

這種味道絕對不屬於鄉村，即使鄉村裏這幾年建起的許多大型畜牧業基地，那些豬糞雞糞牛糞的臭味，在今天從車外壹進來的味道面前，也會黯然失色。我掏出壹塊白手巾，從保溫杯裏倒上了壹些水，捂在口鼻部位，艱難地呼吸。當車子穿越這片區域的時候，我的眼裏全是淚水，心裏是無盡的悲哀。因了淚水的遮掩，我沒有看到車上的他人是怎樣穿越那個地獄般的所在的。

好在我們穿越了黃河。黃河很瘦，無精打采的樣子，在橋的兩側只能看到很短的壹段，而且被沙洲分成了好幾路，疲憊地蜿蜒進了濃霧之中，不見首尾。黃河兩岸的城，這幾年如雨後春筍般生出了高大的樓房。樓房也籠罩在霧中，看不到樓頂。

瀟很尷尬，她說明明看了天氣預報，說好今天晴天的，怎麽會是這樣？我也笑笑，說這是光明前的黑暗，熬過去就好了。